天地英靈在 江湖诗名馨——南宋書棚本《南嶽稿》小記
发布日期：[2008-2-20]
日前赴京參與張秀民先生百年大壽慶典暨增訂本《中國印刷史》首發之會，版本專家趙前先生出示南宋杭州陳起所刻劉克莊《南嶽稿》複印件相與鑒定，心頭猛然為之一震：千載而下，此寶物居然尚存於世耶？
南宋杭州坊刻，當以睦親坊棚北大街陳起父子相繼之陳宅經籍鋪最為著名。該書鋪幾乎遍刻唐宋人詩文集，雕印之精湛，遠邁蜀刻唐宋人別集之上，“書棚本”之稱名因此傳揚，其印本成為歷代藏書家追逐之大熱門。然而，滄海桑田，人世變遷，迨至上世紀初，書棚本已如鳳毛麟角，而宋人別集更極稀見。
1947年，滬上來青閣書肆意外收得陳氏所刻《江湖集》，計五十八家凡九十五卷，書林競傳，歎為觀止。因當時識者言於政府，致該書幸免拆售而由公家收得，今藏臺灣中央圖書館，題作《南宋羣賢小集》。蓋是刻並無總書名，從南宋嘉定刻至景定年間（1208--1264），前後相距近六十載，由陳起創刻，其子續芸繼之，究竟刻有若干，已難考見。意者當時隨得隨刻，積久漸多，彙而印成總集。曰“江湖集”者，蓋依方回《瀛奎律髄》、周密《齊東野語》所記也；稱“南宋羣賢小集”者，則據後來傳抄之本所題也。
《江湖集》之重現“江湖”，人們歡呼雀躍之餘，發現江湖詩派之代表人物劉克莊等人別集未在其中。劉氏乃寶慶年間權臣史彌遠惡意製造那場史稱“江湖詩禍”文字獄之主要受害者，陳起則因編刻《江湖集》牵連坐罪，而《江湖集》之版片亦曾罹劈毀。凡此雖學人皆知，然不見劉集，終不免令人扼腕三嘆。孰料蒼天庇祐，英靈不滅，六十年之後，棚本《南嶽稿》竟如橫空出世，雖僅為陳氏所刻之一種，且略有殘缺，然因其歷史背景，不害其為稀世之珍也，其文物價值當在眾棚本之上。筆者沉緬圖史三十餘載，經眼頗多宋本包括棚本，從未有如今日一見《南嶽稿》而為之動容。猶憶先師顧廷龍先生曩昔因獲睹《江湖集》眞面，曾欣然撰寫《南宋書棚本江湖小集經眼記》一文介紹于書林，其激動之情，溢於言表。今若先生九泉之下得知棚本《南嶽稿》尚留天壤間，其興奮又當何如耶？
此本框高17.8釐米，廣13釐米，半葉十行，行十八字，左右雙邊，白口，單魚尾，歐體字，望而便知陳氏所刻，可謂開門見山之棚本。其寫刻風氣，於明嘉靖之仿刻本具有直接影響，研治版刻者自可意會。至于其文獻價值，粗檢一過，如《舊稿》之末嘉定己卯（1219）劉氏自編題記，後來諸傳本及今人之整理本皆失載；卷首《惟揚客舍》一詩亦為他本所無；又《北來人二首》，《四庫》本易為《宿莊家二首》；凡此種種，想必同樣會引起學術界之重視。
上海图书馆历史文献部副主任 研究馆员 陈先行
2006年10月撰于海上學思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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