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鳣家钞本《砚笺》 发布日期:[2010-5-17]   

  《砚笺》四卷,宋高似孙著。高似孙(1158—1231)字续古,号疎寮。南宋浙江鄞县人。淳熙十一年进士,历任会稽县主簿、秘书省校书郎、徽州通判、秘书省著作佐郎、权兼礼部右侍郎。其人品在当时为清议所不齿,惟其著述尚有可取。著《疎寮小集》、《剡录》、《子略》、《蟹略》、《骚略》、《纬略》、《砚笺》等。曾辑刻《文苑英华纂要》。宝庆初,撰刻《史略》(半叶十行,行二十字。此书国内久已失传,现藏日本国立公文分馆)。

  《砚笺》成书于嘉定十六年(1223)。前有自序言著作此书的缘起。卷一记端砚,卷二记歙砚,各附以诗文,原有砚图四十二式,已佚。卷三记诸砚品,共六十五种。卷四收录前人之为诸砚所作诗文。

  《四库全书总目》著录此书,称:“《宋志》所录砚谱,今存者尚有四五家,大抵详于材产质性,而罕及其典故。似孙此书独晚出,得备采诸家之说,又其学本淹博,能旁徵群籍以为之佐证,故叙述颇有可观。中间稍有渗漏者,如‘李后主青石砚为陶穀所碎’一条,乃出无名氏《砚谱》中,为曾慥《类说》所引,今其原书收入左圭《百川学海》,尚可检核,似孙竟以为出自《类说》,未免失於根据。然其大致驯雅,终与庞杂者不同。如端州线石为诸品所不载,据王安石诗增入,亦殊赅洽。钱曾《读书敏求记》亦称‘唐人言吴融《八韵赋》古今无敌,惜乎亡来已久。此存得《古瓦研赋》一篇,岿然鲁灵光也。’则亦颇资考据矣。”这一评价比较公允,指出了该书的学术价值。

  《砚笺》在流传的过程中,刊本较少,目前存世的有明万历四十二年(1614)潘膺祉如韦馆刻本和清康熙四十五年(1706)曹寅扬州使院刊楝亭十二种本。其中,潘膺祉如韦馆刻本仅国家图书馆藏有一部,为傅增湘旧藏。在此之前,宋代有过一个刻本,从诸家记载的情况来看,后世的各种传本大多源自这个本子。宋刻本在清初曾收藏于钱氏述古堂,《述古堂书目》著录《砚笺》四卷一册,并注明为宋板。可惜《砚笺》的这个宋板本子在后世消失,包括黄丕烈这样的著名藏家也无缘一见。

  刻本之外,传世的其他本子都是明清时期的钞本,根据各种著录, 曾经出现过的钞本不下十几种,例如:黄丕烈跋并题诗的明钞本(国家图书馆。此本曾经毛氏汲古阁收藏,黄丕烈得自顾侍萱)、清初钞本(国家图书馆)、清初钞本(开封市图书馆)、清嘉庆十五年(1810)张绍仁家钞本(国家图书馆)、清道光张蓉镜钞本(上海图书馆)等。这是现在有藏地可寻的的几种存世钞本。

  另外还有吴骞藏明钞本、陶五柳所收明钞本(有嘉靖年间藏书家吴岫钤印)、陆东萝自冷摊上收得的明钞本、 明天一阁钞本、明龙川精舍钞本, 这几种钞本目前不见于各大图书馆著录,不知是否尚在世间。

  此外就是现在见到的陈鳣家钞本。该书四卷两册全。卷前有“仲鱼图象”图文印,“得此书费辛苦后之人其鉴我”朱文印,卷端有“海宁陈鳣观”朱文印,卷末陈鳣题跋下有“仲鱼”白方印以及“仲鱼”连珠印,皆属陈鳣藏印确凿无疑。据跋文,乃陈鳣借得吴骞藏本之后,“属善书者重为影钞”,为陈鳣家钞本。

  陈鳣(1753-1817)字仲鱼,号简庄,清浙江海宁人。嘉庆三年举人。藏书甚富,精文字训诂及版本校勘之学。著有《经籍跋文》、《简庄疏记》等。其抄本甚多,据统计有二十五种, 高似孙《砚笺》四卷即为其中之一。陈鳣的藏书历来没有目录可循。先前,人们只是通过黄丕烈等人的题跋,知道陈鳣曾据吴骞藏本过录过一个本子,黄丕烈等人用陈鳣本校勘,但这个本子后来就几乎未再出现于世人面前。如今,陈鳣本终于现身,不能不令人倍感惊喜。

  陈鳣家钞本与张绍仁家钞本都是源自吴骞拜经楼藏明影宋钞本。二者的钞写时间也相同,都是在嘉庆十五年。张绍仁跋说:“嘉庆庚午(十五年,1810)孟春,从海宁陈仲鱼丈借吴氏拜经楼所藏旧钞本传录。癸酉(嘉庆十八年,1813)正月廿又八日再借黄荛翁百宋一廛藏本钞补阙叶,始成完书。绍仁。”黄丕烈利用所见到的各个本子校勘过之后,对陈鳣本给予充分的肯定。 在宋本不存的情况下,这种据影宋本钞本过录的本子自然很重要,何况此本是陈鳣家钞本,其意义更不同寻常。

  这个本子先后经陈鳣、黄丕烈校勘过。今所见卷中于行间字旁朱笔书写的校字,是陈鳣用扬州诗局本所校,各叶天头的墨笔校字是黄丕烈用陆东萝本所校。二人都对此本都甚为爱护,不轻易改字,仅将所校异文书于上下左右,可见古人于书珍爱之心。今陆东萝本已不见,藉此校文,亦约略可推想陆本之原貌。

  此本卷末,陈鳣、黄丕烈各自书两篇跋,十分重要。现录文如下:

  嘉庆十五年(1810)陈鱣跋:

  宋人论砚诸书传于今者,有若唐积《歙州砚谱》、米芾《砚史》二种,至若《砚谱》、《歙砚说》、《端谿砚谱》皆无撰者姓名,大抵详材质而罕及于典故。惟高似孙《砚笺》四卷成于嘉定癸未,较诸家为晚出,故得备采其说,又能旁徵群籍以为佐证。其叙述亦有条理,洵推文房宝极(笈)。钱遵王《读书敏求记》云:“昔人言吴融《八韵赋》古今无敌,惜乎亡来已久。此存得《古瓦砚赋》一篇,应录入《子华诗集》中。”则更有资考据矣。但其书流传甚少,《经籍志》作一卷,想亦不全,或係后人合并欤?同里吴氏拜经楼所藏旧钞,观其款式、笔迹,犹是明时影宋写本,因假之而属善书者重为影钞。吾家本出勃海,此书尤当谨守也。嘉庆十五年冬日陈鱣记。(“仲鱼”朱文方印)

  嘉庆十六年(1811)陈鱣跋:

  是书于康熙四十五年曹鹾使寅曾刻于扬州官署,所谓楝亭十二种之一也,剞劂甚精,惜款式已改。大抵书归种类,则必须改样以就其格之数目、版之大小,遂失书之本来,亦积习使然。然幸而刻之,流传于世,未始无功。爰取其本互勘一过,用赤笔细书其旁,勿遽轻改焉。嘉庆十六年春日鱣载记。(“仲”、“鱼”连珠印)

  嘉庆十六年(1811)黄丕烈跋一:

  余蓄书喜旧刻名钞,时刻不存焉。故此书虽有扬州刻本,弗之收也。昨岁见髯翁借得旧钞本,拟亦传录其副,尚未转假,适西宾陆东萝往冷摊获一钞本,末有跋,云从宋本传录,因从髯翁借此传录本,手校一过,似陆本胜此,爰校其异同于此册上。陆本亦有一二讹字,尚当据此改正。髯翁钞此,爱护之至,故校扬州本仅用硃笔细书于旁。余素性粗疏,下笔草率,点污之咎,知不免矣。辛未(嘉庆十六年,1811)七月处暑节后六日。荛翁黄丕烈校毕书。(“士礼居”朱文方印)

  嘉庆十六年(?)黄丕烈跋二:

  续从坊间取扬州本对勘,知是本实与扬州本同,宜髯翁校本无大异也。今而后不得不以余所校为胜矣。复翁又识。七月十七日。

  黄丕烈的这两道跋文特别值得注意。黄丕烈收书、校书终生,精于鉴别,经其判定的版本,殆不可移。经其收藏、校跋的刻本、钞本往往身价倍增。据称他的藏书在归汪士鐘时,凡有黄跋者,虽一行数字,汪士鐘必重价购之。当时吴中书贾于旧刻旧钞,虽仅一二卷,倘有复翁藏印,增价必倍;若题识数行,价辄至数十金。由此可见黄跋的价值,无怪乎藏书家和学者历来对黄跋给予高度重视。黄丕烈在其数十年积书生涯中,经其鉴赏校勘而留下题跋的书,计有千余部,存世八百余篇。潘祖荫、缪荃孙、章钰、吴昌绶等皆先后为之辑录,迄今仍有学者在继续从事辑录工作。然而,现在见到的各种辑本都没有收录黄丕烈的这两则题跋。书中除了陈鳣的藏印,只有“愚斋图书馆藏”书签贴纸一张,说明此钞本在陈鳣之后的很长时间内,似乎很少进入藏家视线,直到近代才成为盛宣怀愚斋图书馆的插架之物。这应该是书中黄氏题跋长期未被辑录的原因。这两则跋文与黄氏所藏《砚笺》另外两种钞本上的题跋,在形成时间大体一致,可以可以相互印证,通过《砚笺》不同版本的借校,反映了陈鳣、黄丕烈等同时代的藏书家之间的往来情谊。

  黄丕烈于一二年间先后获见陆东萝自冷摊所收明钞本、陈鳣家钞本、陶五柳所收明钞本、毛氏汲古阁旧藏钞本等《砚笺》的多种早期钞本,墨缘书福,可谓深厚。今日,陈鳣家钞本《砚笺》经过三百多年的“隐身”,再次完整地呈现到世人面前,今人亦可谓有幸。


                                                                                                                                  国家图书馆善本部 研究馆员 汪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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