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得亭藏周叔弢批本《海源阁宋元秘本书目》发现记 发布日期:[2018-6-13]   

2018年5月,我受“忘得亭”主人的委托,负责整理其私人藏书,并准备相关拍卖事宜。

不想在一堆旧书目中搜检到一册《海源阁宋元秘本书目》(以下简称《书目》),是民国时山东图书馆出版的海源阁自编书目,共收录海源阁所藏宋元刻本,名家抄本批校本共469种,是各种海源阁书目中收书最多,也是海源阁藏书中最精华的部分。上面有通篇的墨笔批校,字体秀丽工整,仔细看了看内容,多是对其最终归属的注明,文字则多是藏书家或公藏单位的简称,略一翻检,感觉批校之人似乎对这些宋元孤本的下落非常清楚。我当时推测应该是民国时琉璃厂的古旧书从业人员所记,否则怎么会如此熟悉内情呢?于是连同那一箱书目拉回公司,准备打包上拍。

几天后在整理这批旧书目的时候,又翻检到这本书目,竟然在其中发现了“周暹”与“寒在堂”两方藏书章,这时才突然想起天津图书馆选编的《周叔弢批校古籍选刊》中也收录了一部同样的《书目》,同样也有周叔弢的批语。于是联系天津图书馆(以下简称“天图”),希望能调阅原书进行比对。天图方面听闻此事也十分欣喜,约定第二天到馆看书。

第二天在天津图书馆历史文献部,终于见到了另一部周叔弢所批的《书目》,经过仔细的比对,两本字迹皆出自一人之手,应该都是周叔弢本人的笔迹。以下是其中一张字迹对比图:

 

忘得亭藏本

忘得亭藏本中之字迹 

 

 天津图书馆藏本

天津图书馆藏本中之字迹


其次就是对比藏书章了,从天图处得知,周叔弢的藏书印并未捐献公藏,而是全部保存在周叔弢后人的手里。天图曾派人到其家中钤印了一整套谱样留存馆内,以作研究之用,并计划在今年年底出版。这就简单多了,直接按谱比对即可。其中“周暹”藏书印在谱内可以查到,而“寒在堂”竟不见于印谱之中。我们推测,这方印章周叔弢或是不太满意印文,或是印章遗失,所以绝少使用,从而在谱中未能查到。这一发现也令馆方十分欣喜,表示到印谱出版时,也会将这方“寒在堂”收录其中,以作补充。
            

   

 钤印“周暹”

 钤印“寒在堂”

至此,这部隐没乱书堆,险些被我们打包拍卖的周叔弢批本,终于重见天日。我们后来用这个忘得亭藏本(下面简称“亭本”)与天津图书馆藏本(下面简称“天本”)做了详细的比对,发现二者在内容上既有重复也有不同,不同点主要集中在以下部分:

1、亭本批语最大的特色就是偏重于用文字记录这些宋元孤本的最终下落,天图本对这些也有涉及,但却是用符号表示(多用各种圈点来表示)。天图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之前他们曾研究过天本中的这些符号,但始终不知所云。今用亭本对校,才得到一些线索,比如其中的圈就有三种(分别是画一个圈,两个圈,三个圈,见图示),用亭本一比对,方知一个圈代表这部书今在公藏,两个圈表示书在我周叔弢处,三个圈则表示书还在书商或藏家手里,可以继续努力,或有机会可以买到。若无亭本,这些符号的含义恐怕永远都不清楚了。

 

天津图书馆藏本中的符号

2、亭本中有许多珍贵的版本鉴定记录。王绍曾曾经说过:“据现有资料,弢翁见到的海源阁遗书较任何一个藏书家都多”。据他统计,海源阁的藏书目录《楹书隅录》正续编共收录古籍268种,周叔弢明确表示自己见过的就多达198种,可见其对海源阁典籍的关心程度,正因为多是目验,而非耳听,所以他提供的鉴定意见都是极为珍贵的。

比如《宋抚州使库本礼记释文不分卷》条,天本中的批语只有一个“伪”字,其它信息皆无,只看天本,根本不知所云“伪”字为何意?亭本则直书“通志堂初刊本”六字,我们方知这个海源阁著录的宋刊本,实际上是用通志堂刊本充做宋本的。另外还有《宋本古文苑》条,天本也是批注为“伪”,而亭本则批“明本”。这些鉴定意见在书中尚有多处,对于考订海源阁图书的版本有重要价值。

 

宋抚州使库本《礼记释文》条上的批语

3、亭本修改了天本中的一些错误。比如天本在《书目•史部》的末尾增补了《古今姓氏瑶华韵》一种,并详细记录了此本的缺卷,纸张及钤盖印章的情况,而亭本则将这条移到了《子部》的后面。这是非常重要的变化,因为这部书属于类书,应该归入子部,而不是史部。我们也由此可以判断,亭本的批语应该略晚于天本,所以才能刻意的纠正了天本的一些错误。另外就是在目录的末尾,亭本增加了七种抄本及宋元刻本,这是天本中没有的。

亭本增加的七种抄本及宋元刻本


以上就是亭本与天本的一些不同,天本也有一些记载是亭本中没有的,比如购书价格等等,二者在内容上可以说互有补充。

最后就是亭本的批语时间的推定了,天本有周叔弢的时间落款,其批语时间也不是一次,大致在1947至1948年前后,我们根据亭本中记录的书籍归属情况来看,亭本的批校时间应该不会晚于1949年。所以亭本的批语应该也是在1947年前后完成的,肯定会比天本略晚,但时间不会差太远,应该是在同一年。

周叔弢之所以要批注两本,可能与天本中的那些符号有关,我们推测周叔弢最早的想法应该是:该书书籍的天头面积有限,所以用符号代表书籍归属进行标注。但在批语过半的时候,发现符号的使用越发混乱,符号过多也导致版面不够清晰,从而放弃了这个做法,改用文字直接记录归属,所以才有亭本中批语的出现。并在亭本的批录过程中纠正了天本中的错误,并将版本意见写的更为详细,内容上也更为完备。但似乎是为了省事,所用文字也依然用了简语,今试着释读如下:

1927年,海源阁第四代主人杨承训携带26种宋元秘本赴天津售卖,轰动书林。也是在那一年的10月,周叔弢近水楼台先得月,一人独得其中5种,这也从此开启了周叔弢与海源阁之间的缘分。他从此便开始对海源阁藏书的散失过程,许多珍本的最终下落特意留心,希望能最终侦查到他们的归属,这些心得最终都尽数记录在这本亭本《书目》中。

本人对亭本的批语做了统计,截止到1947年,经过20年的不懈努力,周叔弢共得海源阁中的宋元本、名家校本抄本五十七种,其中宋本二十三种,金刻本一种,元刻本八种,明本二种,校本十六种,抄本六种。其中校本多出自黄丕烈、顾广垠之手,抄本则以汲古阁抄本为大宗,可谓尽得海源阁之精华,可见周叔弢对海源阁藏书的重视与推崇。

亭本除了周叔弢对自己藏书的记录,还有许多对他所知的海源阁秘本最终下落的记录,因周叔弢在这件事上用力20年,所以可谓深知内情之人,他在亭本中留下的信息都是极具史料及文献价值的。

王绍曾先生曾整理出版了《海源阁藏书目五种》,可以说用力极为勤勉,搜集资料之详细,在海源阁研究这个领域堪称当今之冠,可在许多地方依然无法厘清原委。比如其中的《元本新编晦庵先生语录类要》条下,王先生的补注为“散出后不知去向”,而亭本的记录为“沈”字,由此可知,此本最终落到了沈仲涛手中,其建国前夕前往台湾,故此书现在最大可能的归属地,应该就是台湾了。再比如《旧抄本可斋杂稿》王绍曾也说下落不明,亭本则录为“东方”,可知此本已被日本人购买。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对于了解这些海内孤本的下落具有非凡的价值。

这个非常重要的周叔弢批本,将在2018年的7月29日《忘得亭专场》中上拍,敬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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